送元暠師詩 -柳宗元

送元暠師詩
作者：柳宗元 朝代：唐代

原文
侯門辭必服，忍位取悲增。
去魯心猶在，從周力未能。
家山余五柳，人世遍千燈。
莫讓金錢施，無生道自弘。

譯文
王侯們的責怪定當遵守，
容忍司馬之位我日增悲憤。
計“墮三都”孔子逃離魯國，
周朝大禮我無力復興。
陶潛隱居避開塵世的紛爭，
人世間到處是香煙燎繞的佛燈。
不要以為施舍金錢就是佛道，
宏揚佛道還需懂得“無滅無生”。

注釋
⑴侯門：指顯貴之家。借代朝廷。辭，責怪?！蹲髠鳌ふ压拍辍罚骸巴跏拐不覆o于晉?！倍蓬A注：“辭，責讓之?！狈品?。
⑵去魯：指孔子脫離魯國?？鬃釉昔攪究?，計“墮三都”（破壞三家大夫的都邑）失利而脫離魯國。周游列國，自稱“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從周力未能”是詩人謙辭。
⑶家山：家鄉(xiāng)。五柳，陶潛自稱五柳先生，這兒指躲進佛道以避世。
⑷無生：釋教語，指萬物的實體無生無滅。

賞析
　　《送元暠師詩》作于柳宗元初貶永州之時，其時有一位法號元暠的和尚，經劉禹錫的介紹專程到永州來拜訪；離去的時候，柳宗元寫序作詩送別。柳宗元在《送元暠師序》中稱“元暠衣粗而食菲，病心而墨貌，以其先人之葬未返其土，無族屬以移其哀……”是其時的所謂“孝僧”。

　　詩的首聯敘寫了自己被貶后的悲憤心境：永貞改造，打擊了其時的方鎮(zhèn)割劇實力、專橫的宦官和保守復古的大士族、大官僚，順應了前史的開展。而士族和割據實力的代表，頑固地反對永貞改造，千方百計地進行損壞。他們結成聯盟，擁立太子李純?yōu)榈郏淹跏逦?、柳宗元等改造派的人全部貶、殺。柳宗元在這次事情中被貶永州?！昂铋T辭必服，忍位取悲增?！奔葰w納了永貞改造的事情，又敘寫了自己被貶后的悲憤心境。脫離京都長安，本已失落，而強忍此刻囚犯般的身份，又使自己徒增悲憤?！氨胤倍终挿凑f，標明柳宗元對朝廷的貶謫并非心服口服，他還是深信自己的政治抱負是正確的；但封建社會的君臣之道，是任何士大夫都不能違抗的。因而在他的心里形成了巨大的矛盾和苦楚?！叭獭薄ⅰ叭　倍直闶沁@種苦楚的體現。

　　詩的頷聯承首聯剖析自己心境的改變。頷聯連用兩個典故，以孔子自況，表達自己難以言傳的復雜心境?？鬃游迨畾q時，由魯國中都宰升任司寇，為了按捺三家大夫家臣實力，定計破壞三家的都邑，因失利而脫離魯國。詩人以此類比道出被貶的原由，自己也因孔子不能實現復興周禮的宏愿一般而感嘆不能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哀莫大于心死”，柳宗元自覺無力改變現實，而仕途的險峻，世事的紛爭，使他意識到要找到一個心靈的避難所，所以在頸聯他向元暠和尚表達了自己傾心佛道的思想：我只要像陶潛一樣作個隱士，把自己的心隱居于佛道中，在那里找到人生的歸宿。李唐一代釋教盛行，統(tǒng)治階級大力宣揚釋教。唐太宗、高宗作《大唐三藏圣教序》和《序記》，宣揚佛法，武后為佛造大像，中宗崇飾寺觀，肅宗、代宗在宮內設道場，憲宗命使迎佛骨，敬宗、宣宗、懿宗等亦莫不篤信佛法。貴族官僚們也多信釋教，元載、杜鴻漸、王維、王縉等，是其尤著者。王維“在京師日飯十數名僧，以玄淡為樂”，“退朝之后，焚香獨坐，以禪誦為事”（《舊唐書·王維傳》）。因為統(tǒng)治階級大力宣揚釋教，民間更是盛行，寺廟樹立，很多的勞動人口落發(fā)為僧或投靠寺院為寺戶、佃戶等，呈現出“人世遍千燈”的現象。當然柳宗元的談佛，有著自己不得不然的悲哀?？墒橇谠獙τ械尼尳掏降淖龇ú⒉桓胶停麑︶尳逃凶约旱谋ж?。因而，他的詩的尾聯中提出了“如要求得真實的佛道，不要只是施舍金錢，只要懂得了世間萬物無生無滅的道理，佛道自然會發(fā)揚光大”的觀點。

　　確實，有的釋教徒借宣揚釋教來搜括錢財，如王縉令五臺山和尚數十人，“分行郡縣，聚徒講說，以求貨利”（《舊唐書·王縉傳》）。又如汴州相國寺傳言佛像流汗，節(jié)度使劉玄佐立刻親往施舍金帛，并大起齋場，“由是，將吏商賈，奔走道路，如恐不及。因令官為簿書，以簿所入。所得巨萬計。”（《唐語林·卷六》）。用佛像出汗這個大圈套，搜括了無數錢財。詩人指斥這類人“有貌而不心，名而異行”（《送去舉歸幽泉寺序》），并提出“佛之道，大而多容。凡有志于物外而恥制于世者，則思入焉”（《送去舉歸幽泉寺序》）的入佛標準，以標明自己的態(tài)度。

　　《送元暠師詩》內容豐富，短短八句，從一個側面歸納了作者的心路歷程，讓后人看到了中國古代前進知識分子的苦楚心靈。詩中引用了很多典故來敘事、抒發(fā)，如“去魯心猶在，從周力未能?！弊髡哂每鬃拥墓适聛碛吧渥约翰坏弥竞褪苜H斥的遭遇，抒發(fā)了自己空懷壯志的感慨。這些牢騷很深的話，因為用了典故，體現得非常委婉、含蓄。